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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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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摩

話說這邊廂,伏瑤離開昆侖神山之後,並沒有急著回去。這番回去,還不知道何時能出來,索性先去人間逛一趟好了。

伏瑤打定了主意,就直奔人間而去。她用祈靈師兄送的法寶蔽日鐲,將自身靈氣遮住,幻化成了普通凡間少年模樣,在人間大搖大擺逛了起來。

這日裏,她在街市上逛得累了,便尋得一間茶樓,靜靜坐了下來,休息,喝茶,聽書。

只聽到那茶樓傳來說書人的聲音,“就說這鳳梧國有一位公主,那生的著實漂亮,見過她的都驚為天人,就連龍翔國和宣武國的國君都為她癡迷。為了搶奪這位女子,兩國甚至大戰一場,那是血流成河,山河漂櫓,實在是慘烈啊。這女子也端端的是紅顏禍水啊。後來啊,為了阻止這兩國的戰爭,女子只身趕赴戰場,自絕於兩位君王面前,以死求兩位君王休戰。兩位君王悲痛不已,立下永不再戰的誓言,才換得兩國如今的百年和平。”

輕飲一口茶,伏瑤小聲嘀咕道,“明明是君王野心,卻將過錯歸罪於一個弱女子,真是好沒道理。”

“姑娘此話,言之有理!唯有無能之輩,才會將己身過錯,盡歸他人。”

突如其來的聲音,讓伏瑤驚了一下,轉過頭,入眼的是一個身著紅衣的男子,眉眼頗為張揚,讓伏瑤覺得他就像是師父院子裏,剛剛修煉成形的那只大公雞,好不喜慶。

“咳咳……”伏瑤清了清嗓子,道,“我的話,兄臺都聽見了?”

紅衣男子笑著點了點頭,“一字不漏!不過姑娘放心,我一個字也不會說的。”

這會兒聽故事大家都在興頭上,伏瑤這番話要是說出去,怕是要拉來不少仇恨吧,她可不想自找麻煩。

“哎,凡人啊,凡人……”伏瑤嘖嘖搖了搖頭,“這世間諸般苦難,皆逃不過一個情字,凡人有情又有欲,看不開,放不下,逃不脫。”

伏瑤從前常常聽師父講經,師父常說,浮世三千,千回百轉,唯有勘破虛妄,才得證天道。

她總是勘不破,悟不透,師父道她癡傻,才把她丟到這滾滾紅塵裏來。她這下凡走了一遭又一遭,塵世之事,倒是見了不少,她倒覺得凡人才是最傻的。明知離別苦,又何必動情,明知無結果,又何必執著?

“姑娘不是這凡塵之人吧?”男子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一把扇子,甚為風騷地扇了扇。

伏瑤點了點頭,並不否認,能一眼識破她的,想來也不是什麽凡人,她也沒什麽好隱瞞的。

“姑娘可知,不只這人間之人,為情愛所困,哪怕是神仙妖魔,也難逃此劫難啊。方才那說書人的故事,在千年前,天界也曾發生過,姑娘可有所耳聞?”

天界也有,伏瑤頓時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魂,眼珠骨碌碌轉了轉,裝模作樣地道,“小仙成仙不久,對天界諸多事宜都不甚明了,還望兄臺指點一二,小仙洗耳恭聽。”

那人忽得收起扇子,笑道,“我看你這小仙子,倒也有趣,今日就給你說道說道。”

伏瑤忙給他倒了一杯茶,討好地笑了笑。

那人欣然接過,慢條斯理地道,“說來這事,也不算什麽六界機密,就是那當今天帝與魔尊的一段恩怨情仇,他們二人,本為異母親兄弟...…”

伏瑤津津有味聽著,好家夥,天帝和魔尊啊,這真是個大傳聞!

忽然一縷黑煙在眼前飄過,一只黑色的聒鴉落在了男子手邊。

男子頓時收了聲,也不知聒鴉密語傳了什麽,男子臉色微變,收起扇子,輕斂衣衫,抱拳一禮,“今日恐不能讓姑娘盡興了,我府中有急事,先告辭了。”

伏瑤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,“無妨,無妨,兄臺請便。”

“在下夜摩,不知姑娘如何稱呼?”

“你喚我伏瑤便可。”

等到夜摩離去,伏瑤又在集市上逛了逛,看天色已晚,就尋了一家客棧住了下來。

掌櫃是個有些微胖的中年男人,喚來了小二帶伏瑤去房間,小二哥人很機靈,讓伏瑤頗為喜歡,就掏出一錠銀子給他。伏瑤知道在凡間,這小小的東西是頗為受歡迎的。

小二接過銀子,千恩萬謝,看著伏瑤清俊的模樣,又出手大方,想來是哪個富貴人家的公子出門游歷,忍不住多說了幾句,“公子,你夜間莫要睡得太死,若是有事記得大聲喚我們。”

伏瑤眉頭一皺,聽小二哥這話,可是此地不安全,會發生何事?她又掏出一錠銀子,塞到小二哥手裏,趁機追問。

“公子有所不知,最近城裏出了幾件怪事,有幾位獨行的客人,都是在半夜忽然沒了性命,聽說啊,腦子都被吃了個幹凈。官府追查了許久,也找不到線索,大家都說是有妖鬼作祟,官府就請了一個道長,說是要鎮壓邪祟……”小二哥附耳和伏瑤低聲說著,伏瑤頓時大感興趣。

“多謝小二哥提醒,我會小心的。”

伏瑤美美洗了個澡,和衣躺下,她半點睡意也無,睜著眼聽著四周的動靜。

此時已是深夜,周圍安靜極了,伏瑤取掉了蔽日鐲,周身靈氣四溢,若真是什麽鬼怪妖魔,必定會被她這一身濃郁的靈氣吸引,她也好來個甕中捉鱉。

忽然,伏瑤感覺到一絲腥臭的氣息在慢慢靠近,她屏息凝神,假裝閉上眼睛在熟睡。

那氣息慢慢靠近,伏瑤藏在身後的手,輕掐法訣,打算等它再靠近一些就出手擒獲。

卻不曾想,那東西在離伏瑤一尺距離時,她腳腕處的鈴鐺忽然輕輕作響。

伏瑤低咒了一聲,這該死的鈴鐺,她怎麽忘記了,這鈴鐺遇到不幹凈的東西會警示。

算了,此時再悔也無用,伏瑤一個翻身打出法訣,但那東西已經警覺,竟然躲了過去,然後化作一縷黑煙,從窗戶逃了出去。

伏瑤緊追而去,暗自責怪自己大意,她本覺得這凡間的妖怪能厲害到哪裏去,以她的修為還不是手到擒來,故也沒提前在房中布下陣法。誰知這東西如此警覺,見形勢不對,立馬就跑。

這伏瑤追在身後才看清那東西的真面目,外形似牛,頭長四角,毛發皆白,又長又厚,交織纏繞成一根根“辮子”,就像是在身上披了一件蓑衣。

這東西伏瑤曾在六界生靈圖鑒上見過,此怪物名為傲因,生性兇殘。但這是幽冥地界的生靈,怎會出現在凡間,還禍害了不少人。

伏瑤低眉輕咒,冥王到底是怎樣的草包,竟讓這東西跑了出來,為禍人間。

傲因見伏瑤在身後緊追不舍,不由怒了,轉身就撲向伏瑤。伏瑤心道一聲糟糕,此處是人間,若是動靜太大,凡人那麽脆弱,定會出人命的。

伏瑤心下打定主意,轉身就跑,引著傲因到了城外人跡罕至的密林,這才停了下來。

傲因見她忽然停下,也在不遠處站定,若銅鈴一般的眼珠透著陰森的光,那長長的舌頭拖在地上,散發著腥臭的氣息。

伏瑤傲然一笑,“想吃我,也要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!”說著伏瑤輕捏法訣,四周密林裏出現了一堆藤蔓,將傲因緊緊捆縛住。

傲因一時掙脫不開,發出了一聲咆哮,舌頭突然伸長,朝著伏瑤攻擊而來。

伏瑤閃身避過,取一根桃枝成劍,刺向它的舌頭。沒想到這傲因雖然身形魁梧,卻異常靈活,它迅速收回舌頭,頭上犄角發出幽光,竟然掙開了捆縛。

這怪物的弱點在舌頭,它這般收回舌頭,周身堅硬如鐵,伏瑤竟是一時奈何不得。

伏瑤搖了搖手中的蔽日鐲,想著還是把師兄送的法寶拿出來吧,要不然還輕易收拾不了它。

正在這時,伏瑤忽然感覺到一個陌生又熟悉的氣息靠近,不由有些分心,卻被傲因瞅準時機,長吐了一口濁氣,伏瑤差點被熏得暈過去。

傲因氣勢洶洶沖著她而來,伏瑤心呼不好,這怪物吐的氣裏竟然有毒,她一時半邊身子都麻了,眼見閃躲不能。

忽從天而降一把折扇,將傲因的攻擊盡數擋下,來人環抱著她立在一旁的樹上,輕聲問道,“伏瑤姑娘,你沒事吧?”

伏瑤頭有些暈,一時看不清來人,但聽聲音還是分辨出他是白天在客棧那人。

夜摩借著月光,這才看清懷中的女子,此時伏瑤蔽日鐲已取,恢覆了本來的模樣。

夜摩呼吸忽然慢了半拍,這女子是山間的精靈嗎?

但女子此刻臉色蒼白,夜摩無暇多想,翻手取出一片花朵,餵給了伏瑤,“這是曼珠沙華的花瓣,可解傲因之毒。”

伏瑤吞咽了花瓣,終於靈臺恢覆了清明,起身掙脫了夜摩的懷抱,給他施了一禮,表達謝意。

看著那被折扇擋住的傲因,伏瑤頓時有些生氣,沒想到她堂堂昆侖山主,竟差點栽在這東西的手裏。

伏瑤打定主意不再留情,揮動手中桃木劍,桃木抽枝,一時劍影重重,全部刺在傲因的身上,眼睛,舌頭,四肢,無一處例外。傲因慘叫一聲,跌倒在地,渾身傷口往外滲血,那毛發已被染紅。

夜摩也趁勢收回了折扇,悠閑地在一旁看著伏瑤大發神威。

就在伏瑤想要取那傲因性命時,夜摩突然出聲阻止,“伏瑤姑娘,且慢!”

伏瑤收回術法,讓桃枝又恢覆原樣,她轉頭定定看著夜摩,不知他為何阻止她。

“這畜牲私自逃出幽冥,為禍人間,斷不能輕易饒過它。我此番正是為追捕它而來人間,伏瑤姑娘可否給個面子,讓在下將它帶回冥界,交給冥王處置。”夜摩雙手抱拳施了一禮,姿態極低。

伏瑤輕嗤了一聲,“你們冥王是天天在睡大覺嗎?竟讓這怪物跑出來禍害凡人!”

夜摩摸了摸鼻子,訕訕一笑,“伏瑤姑娘說的極是,待在下回轉冥界,定要耳提面命,讓冥王大人更加盡心才是。”

人話都說到這份上了,伏瑤自然不好意思再蹬鼻子上臉,擺了擺手道,“這怪物隨你處置。”說完轉身欲走,卻被夜摩叫住。

“此番多謝伏瑤姑娘相助,姑娘若是日後有空,隨時可來冥界與在下喝茶論道。”

“好!”此人給伏瑤的印象不壞,她也想有機會去冥界看一看,就應承了下來。

夜摩右手翻轉,手中出現了一株血紅色的花,交付於伏瑤,“姑娘若何時想來冥界,可讓此花引路,我定蓬門輕掃,以待姑娘前來。”

伏瑤收下花,妥帖保存,抱拳一禮,“那夜摩兄,後會有期,改日一定登門叨擾。”

伏瑤想了想,這個麻煩已經解決了,但此番在人間留戀了許久,她若再不回去,恐怕師父要生氣了,隨即施法讓林中覆原,然後轉身消失在林中。

夜摩看著伏瑤離去,俯身看了看那因傲因毒氣而枯死的草木,此刻已恢覆生機,看著伏瑤離去的方向沈思良久,然後帶著傲因回轉冥界。

所謂千尺幽冥,深不可測,自從千年前新的冥王上位,幽冥地府如今越發的神秘了。

陰森的大殿,只有冥火隱隱閃爍,鬼族部眾乖覺立在殿中,靜候某位大人的歸來。

大殿的黑色石椅上,驀然一道黑色身影突現,懶懶靠在椅背上。若是伏瑤在此,定會驚訝,這不就是剛剛與他話別的夜摩嗎?

夜摩一身風騷的紅衣早已褪去,換上了一身暗沈的黑色錦衣,衣袖處細細地繡著血紅的黃泉之花——曼珠沙華。

夜摩一揮手,將傲因的屍體扔在了眾鬼面前,眾鬼一時噤若寒蟬。雖說王上平日裏極少發怒,但他發起怒來,那必是幽冥動蕩。

夜摩手指輕點眉心,聲音冰冷,“紂絕,若有下次,你這冥界第一鬼將的名頭,也不必要了!”

下方立在跪在首位的,是一個身著銀色鎧甲的男子,聞言低頭跪倒在地,“臣之罪,請王上責罰!”

夜摩揮了揮手,讓他起身,“散殃,神荼郁壘可有新的消息傳來?”

“這是神荼郁壘二位鬼將今日送來的奏報,請王上過目。”被喚做散殃的是一個儒雅的白衣男子,他上前幾步,遞上了一份邸報。

夜摩伸手接過,打開快速看了一眼,不禁皺起了眉頭,“沒想到情況越發嚴重了……”

夜摩揉了揉眉心,吩咐道,“備車,本王要去一趟魔界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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